三大道的未名小调

零->春的零单人剧

本篇结局后妄想自设多

夏季结束的时候，小初把燃尽的最后一根线香花火小心放进水桶。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数了数水面一圈一圈漾起的涟漪，然后抿了抿嘴回头说“我们回家吧，哥哥”。

显然他还没尽兴。再多一根就好，想再看一次那跳动的火花。但他不会说出来，这就是桂零的弟弟。

这就是零的全部。

“为什么，喜欢这种？还有其它更好看的吧？”

“唔……烟花大会上放的是很好看啦，但是能拿在手里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更加有趣啊。”

夜幕上绽放的花火只是一瞬，线香花火安静的燃烧更像一首诗。尽管熄灭时的火星更像一个凄然的句点，比烟花更让人觉得惆怅。

那份悄然升起的灿烂和不可抑止的消逝都在自己手中，明明掌握着却又无法控制，零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世界上总有些事是超出预期和计算的，在夏季星辰闪耀的最后一夜，零回想起了那个人的话。

「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想跟大家一起来看烟花。」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为了实现这个普通的梦想，他需要跨越多大的困难。他曾说经历得越多越知道平凡的可贵，而零从母亲离世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平凡地长大了。

最后那个人终于醒悟，任何梦想的实现都必须以努力和牺牲为代价，仅仅是为了夺回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拼尽了全力。

但那家伙总归比自己幸运，零不禁自嘲般笑了起来。

过去那些硬撑着用充血的双眼独自面对液晶屏的日日夜夜如同梦魇，徘徊在他的脑海深处，留下头痛般的隐疾。直到那一天，那个名字里蕴藏着温柔的光的家伙，执拗地向自己喊话，说着什么“不说出来就不知道啊”这样幼稚的话，强行剜出自己深埋在心中、最不愿正视的脆弱情绪，然后带着一群同伴改变着他计算好的轨迹。

……或许自己的运气也没那么糟？零惊异于自己对于计算失误的宽容。而今的他知道，那是微小的火光燃起的原初。

小初已经长到了自己当年的年纪，而他依然是自己最重要的弟弟。

“回去了？”

他拉着弟弟的手走下富士见坂神社高高的石阶。

 

 

白天与黑夜之于数据之海没有确实的意义，包围着数码九龙城的永远是照不进光的深海，和隐藏在楼宇间蠢动的暗影。距离利维坦的阴谋被击破、世界度过那场浩劫，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但也正因失去了利维坦的主宰，位于深网的九龙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机密文件的泄露、网络安全等级的下降、病毒的扩散，一切破坏因子的集中爆发曾一度让网络之海的秩序摇摇欲坠。

“就是这儿了，零。”

黑客兽的耳朵动了动，示意零朝巷口外看。根据之前跟情报贩子交易所得的消息，这个圆形广场上将会进行新型网络病毒的拍卖会，而零和黑客兽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回收病毒，并清理到场的应用兽。

距离集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黑客兽一边再次确认着行动的目标对象，一边捞过一条数据海的游鱼扔着玩。这种行动的危险级别不算高，比起狙击倒卖商业巨鳄信息的情报头子和直接投放病毒的不法之徒，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清剿行动。零揉了揉肩膀，抬头注视着大楼夹缝间一线的“天空”。偶尔还是会有表层网络的光芒漂浮在顶上，就像从海底去看水面粼粼的波光。

人的思维总是容易在关注某样东西的时候飘远，零想起小初说过利维坦因为没有肉体，所以无法模拟出气味或味道之类的感觉，那数据化后的人类呢？他在海之家品尝过的滋味到底是真是假？每次踏入九龙城所感受到的潮寒到底是不是虚幻，到底什么感觉对他来说才是真实的。

如果雨水和寒冷已经让他麻木，那阳光的味道就是真实吗？

“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零带着嘴角的弧度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些无聊的事罢了。”

小初回来后，零才少有地不戴上兜帽出门，几年来第一次踏上被阳光照耀的街道甚至让他恍了神。前几日他和新海春一起从书店回桂家的时候，午后的阳光也是那么耀眼灼人。

「抱歉，陪我跑这趟。」

「零君太见外了，小初想要的书这么多，我帮你拿一些也是应该的。」

新海春说油墨的味道能使人心情平静，就算到了这个年纪，他也依旧是一个容易沉醉在奇妙幻想里的人。在零看来，那家有了些年头的书店更像是一个沉默不语的长者，屹立在街角守护着像春这样书籍的虔诚信徒……偶尔也接纳一下自己这样的旅人。

「啊！是最新型的家用机器人！」

当今橱窗展示的商品都是电脑生成的立体影像，但春还是趴在玻璃上，努力眨动着双眼。经历了失去与夺回，新海家的血液终于在春的体内苏生，他写满兴奋与好奇的双眼让零想起了那个坐在旋转咖啡杯上大笑的精神矍铄的老人。有些东西总会被传递，有些东西总会被继承。

最重要的是这成为了新海春自己的梦想，只要有梦想他就不是一无所有。

「真想快点帮上零君你们的忙啊……」

大空勇仁的机体和程序由零、小初和云龙寺一同检查管理，最近是大空勇仁几年一度的“生日”。在每一个新的诞生日前，勇仁都会被询问是否希望重新醒来，永恒的生命注定伴随着痛苦，人可以忘掉过去种种，但机器会清楚记得每一分秒，如果他愿意延续自己的生命，则会被要求对自己的记忆数据进行清理筛选。

那家伙从没删过有关新海春的一个片段一句话。

「这个，给你的。」

「零君……？」

「陪我这趟的回礼，应该对你有帮助。」

春接过零赠与的书籍立刻欣喜地翻开搁在膝上，又把凑过来的盖奇兽抱来放在大腿上。零回客厅的时候看到那个毛茸茸的应用兽甩着尾巴，一会儿瞅瞅书一会儿抓抓自己脖子上的毛，但一点声响都没有。空气太安静，零放下茶杯的动作也变得小心，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但至少那一刻，他发觉自己没法从春的身上移开视线。洁白的窗帘送入午后阳光的温度，让房间里的空气发酵膨胀成温暖的形状，翻动书页的手指、低垂的眼睑，都是这个空间里最奇妙的存在，图像、气味、声音，一切信息都向零的大脑传递着刺激的信号。他曾试着把名为新海春的bug从自己的程序里删除，但不管怎样都会留下痕迹，这着实令这个手腕了得的黑客发笑。

至少那天看到的、感知到的一切对他而言是真实吧。

广场上传来的嘈杂声响暗示着集会进入高潮，作为本次拍卖会交易重头戏的新型病毒也被推上了舞台中央。黑客兽把鱼一抛，从自己漆黑斗篷不知名的角落摸出面具递给零。

“走吧。”蹲下身帮黑客兽正了正戴歪的面具，零的食指敲了敲自己面具的边缘。

混入的过程十分顺利，很快就迎来了收网的时刻。

似乎是组织者的应用兽大喊大叫，“混蛋！「女神之子」的猎犬！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听到「女神之子」几个字的应用兽们更是慌了阵脚，梦呓般念着密涅瓦的名字，惊慌地四下逃窜。“只是这种程度的集会，新海春居然会派你来，也真是看得起我们啊。”面具下的人咬牙切齿。

“……谁是猎犬啊。”

“坊间流传的名号吧，零，很在意吗？”

“反正肯定是虎次郎和花岚惠理行动的时候吓唬别人说的吧。”

喊话被无视的应用兽急得跳脚，“就算是你，在这里也不可能拿出神应用兽！”这里地形地势狭小，如若进行神应用显现，其破坏程度难以预估，也与新海春一直主张的“维护秩序而不破坏”相背离，所以它料定零不会采取过激的手段……兽多势众也是它们的优势。

“神？极……不，超应用显现都没有必要吧，黑客兽就足够了。”

“你这家伙是在小看我们吗？！”

“……偶尔也配合一下那些家伙的玩笑话吧。”

黑客兽闻言抖了抖耳朵，“哼”的笑了一声，连带头上燃起了那簇火焰，“看来今天你有开玩笑的好心情啊。”

漂浮的键盘出现在零的面前，他掰了掰自己长为青年后骨节更加分明的手指。

这就是现在的桂零的一切，就算依旧在暗影里穿梭，他也已然告别被黑暗攫住的过往。

黑夜里燃烧的线香花火的光芒终会消失，那至少在燃尽前让它全力一搏吧。

 

“那么——谁来第一个尝尝猎犬利齿的滋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