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道的未名小调

不自割腿肉没有活路了（。）

就算是IF世界线吧。

在分岔路口做出的错误选择，背向而去的距离累积成二人回不去的过往。

尽管如此，最后抵达之处，依旧是你身旁。

“优？听得清吗？”

优接起电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从安静的环境转移到了热闹的大街，嘈杂的人声混杂着鸣笛声从听筒里挤了出来。

“今晚我可能晚点才回家，刚刚结束了一个很重要的委托，Hudie的大家现在决定要去喝酒庆祝，又吉刑警和伊达小姐也会来。”随后话筒像是被捂住，优模模糊糊听见对方把手机拿远了喊着“马上就来”。

“优，你要不要也一起……？”

沉默的空气停滞了几秒，对方抢在优开口前出声，“对不起！我忘了你今晚还有K-Cafe的打工……是我这边太突然了。”

“圭介……我才是，难得你邀请我，对不——”

“我会带寿司回来的！”听筒里突然传来的一声大喊震落了优手里的筷子。

电话那头传来圭介不太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因为紧张而憋足了气。

“如果能再有块蛋糕我会更高兴哦？”优提高了声音微笑起来，“开玩笑的啦。”

“那……要等我回来啊。”

“我知道啦。”

真不知道自己跟圭介到底谁更好哄。

优放下手机，看着料理台上处理到一半的食材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就不向店长请假了，周五的晚上明明是最忙的时候。”

圭介在高中毕业之后就没继续念书了，理由也没那么复杂，本来成绩也不算出色，升学考试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又哭又笑领了毕业证书，带着胸前没人要的第二颗纽扣开始了新的生活。

「比起校服说实话还是Hudie的外套比较帅！」毕业仪式上圭介对前来祝贺的Hudie成员这么说，意料之内地被千岁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加入Hudie啊！」给吐槽了回去。

不同于圭介在第一志愿上写了“成为骇客”——当然，老师不会当真，知晓内情的同学也都噤声不语，圭介本人似乎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被老师训了一顿后也只是把字改写得工整了些——优犹豫了很久还是提笔写下了某所大学的名字。

和圭介一起读的小学，和圭介一起读的国中，和圭介一起读的高中。

没有圭介在的大学。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毕业典礼那天优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圭介被Hudie围住打趣。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圭介和自己不同，圭介会被别人问下课要不要一起去踢球，而他只能在座位上捏紧要给圭介看的书，竖起耳朵等圭介的回答。

「唔可是我和朋友约好了，抱歉抱歉，踢球下次再说吧。」每当圭介选择自己的时候，优内心喜悦的声音便如将硬币投入扑满般叮当作响。可是这种喜悦与依赖的情绪累积，在扑满盈满的同时，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优会鼓起勇气向被围住的圭介搭话，无意识间也在忽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以及圭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因为他知道圭介总是会选择自己。他沉浸在友人的善良里无法自拔。

当优注视着被Hudie围住的圭介，释然的心情随着面具被剥下而生。他不想让拯救了自己的友人为难，圭介已经帮自己打开了牢笼，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走出这名为自私和软弱的囚牢。

圭介送走朋友后却马上四处张望起来。感觉到自己被那视线捕捉，优有些窘迫地僵在原地。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优却在恍惚间看到Hudie风衣飘动的下摆，于是他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那家伙站在优面前才开始动手扯胸前的第二颗纽扣，笨手笨脚扯下来以后径直塞到了优的手里。

离校的钟声敲响，毕业生们三三两两走出了校门，早春的樱花落下第一抹淡色。

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校园里，优掏出了放在口袋里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纽扣。

一边把做好的食物放进冰箱，优甩了甩头，埋怨起自己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天泽家似乎也把这儿子放养了，两个人才得以从家里搬出来。「若要找打工的地方，我这里怎么样？如此熟悉我们菜单的服务生可不好找啊。」盛情难却，优只得接受了K-Cafe店长的好意。

“啊、”关上冰箱门，优愣了一下，“忘记提醒圭介小心被灌酒了。”

不出所料，深夜按响门铃的人并不是圭介，借着楼道的灯光，优略微仰头瞪着眼前身材壮硕的男人。

“关心部下的安危，不应该是队长的本分职责吗？”

“所以我把这家伙给你运回来了，不然该你自己过去把他扛回来。”

“下次我会的！”优从龙司身上把睡着的圭介扒下来，“但是我希望你们也能适可而止。”

“明明自己还是个连喝酒都不敢来的小鬼，”为了阻止优再出言驳斥，龙司把手里的袋子挂到优的手腕上，“圭介嚷嚷着要给你的，真是麻烦人的家伙。”

是寿司，但是因为路上的颠簸，好些已经散了。

“……谢谢。”

龙司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次我也会提醒伊达让她少拉着圭介拼酒……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一直安静轻鼾的圭介突然念起了胡话，龙司摆了摆手便朝楼梯走了过去。

“这家伙！圭介他……在Hudie干得怎么样？”

龙司没有停下脚步，“这种事你自己去问他”，余音留在灯光变暗的走廊里。

周末的早晨该与恋人相拥，互道早安，然后一同陷入无休止的起床拉锯战，但优揉了揉眼睛却没发现圭介的睡脸。

周末的早晨该有蜂蜜抹上面包片的香甜，而厨房传来的食物焦掉的味道却把优从床上拽了起来。

无暇顾及为什么用烤面包机都能把面包片改造成黑炭，优大喊着圭介的名字扑过去拽住那被菜刀伤到的手指。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着优给自己包扎，圭介垂下头沉痛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等会儿我会把厨房收拾干净的。”

“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还有没有哪里伤到？有没有？”优强硬地拉着圭介要他把两手摊开，确定没有别的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那个……蛋糕……我没买到，寿司也成了那样……昨晚回来一定也给你添麻烦了！所以——”

“蛋糕和寿司随时都能吃到，你就算醉酒了也很老实，没有麻烦到我，”优回到开放式厨房收拾起那片狼藉，“可是，顶着宿醉不清醒的脑袋来动刀子，再乱来也该有个限度，别再做些让我担心的事了。”注意到圭介还委屈地撇着个眉毛盯着自己，优只好招了招手，“真的想补偿些什么的话就过来看我收拾做早饭……不准动手。”

“真是的……笑得那么开心……我可是在生气啊？”

捏起一颗小番茄塞到圭介讨食的嘴里。

虹吸壶的声响在房间里奏起舒缓的琴音，从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烘干了工作日的疲累，咖啡因香味的分子取而代之填满了每个角落。优端着两个杯子，一边想着这么好的天气是不是该出门一趟，比如水族馆，比如欲望的魔窟。

优捧着杯子缩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圭介兴致勃勃地摆弄电视放映机。

“周末愉快——！”圭介一个闪身不再挡着屏幕，优却在听到音乐的那一刻差点将香醇的咖啡洒了一身。

屏幕上拿油彩涂脸的男子在狂热粉丝的簇拥下高喊着“小恶魔般的眼神诱惑着我”“NO THANK U”之类意义不明的歌词。

“……他硬塞给我的，只不过帮了个忙。”圭介也无奈地搔起了脸颊，“至少歌……还行吧。”看见优放下杯子去拍自己的胸口，圭介摁了遥控器把恶魔的voice封印在屏幕里。“骗你的骗你的，真正的礼物是这个。”圭介很高兴看到优拿着限定版装帧的SF小说激动得红了脸，不过接下来几个小时可能他就得自己过了。

“优，我也去你书柜里拿一本哦？”

“嗯？”优从书本里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哦，漫画的话给你放在最下面那层了，很好找。”

“我不是说漫画啦……”圭介站在书柜前上上下下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坐回了沙发上。

“唔啊圭介？怎么了？”突然被圭介从背后捞起抱在怀里，优的脸上浮现出跟刚才不同的红晕，即使用书来遮挡也没用。

“我还是跟你看同一本吧。”圭介把下巴搁在优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

虽然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呼噜声，优仍然感谢环住自己的手臂的温暖。不过难得的周末就这么睡过去了未免太过可惜，优想了想然后凑近圭介的耳边。

“圭介，快醒醒，交易网站上有人在卖《爆园删除》的实体版哎！”

“哪里有《爆删》的实体书？！”圭介睁眼一抬头却跟优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优揉着头念着自作自受，圭介却跳起来拿来了平板电脑。

“明天要去参加新主办的稀有漫画争夺战，我完全忘记了！”

被圭介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到，优也紧张起来，“很困难吗？”

“……我忘记要复习《爆删》的内容了！”

结果就是优只得放下看到一半的小说，一边恶补起漫画一边给圭介出题练习。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突击准备这样就行了吧，”优抬手给瘫倒在沙发上的圭介扇了扇风，“我说你啊，好歹是自己想要的漫画，放在心上比较好吧。”

“我一个人不行的话优你明天也跟我去不就好了——”拖长的尾音颇有些恳求的味道，“龙司千岁他们也会去，虽然只是趁着这个机会跟新见个面。他们俩都不怎么看漫画的，算不上敌……人……唔。”

圭介望着发呆的优，慢慢停了下来。

他不是不清楚优会这样的原因，所以他也没有勉强，如果优不想听的话他就不说。圭介很清楚优已经在试图改变自己，就算现在不行，将来有一天他也一定可以跟优谈论起Hudie。

不过现在他还是该找些能让优高兴的话题，“对了！说到漫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

“圭介……不用刻意提起小时候的事也没关系，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了吧？”优摇了摇头，握住圭介的一只手，“想不起来的事，不用去想也可以啊。”优的笑容开朗又真诚，一如过去每一次鼓励自己时的那份温柔。自己犯蠢被别人嘲笑的时候，握着成绩单焦头烂额的时候，只要优发现自己不高兴，他就总能提出建议、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起来。而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觉间把优的温柔当成理所当然？——因为知道优从不会拒绝自己、丢下自己。

相互体谅的温柔，却成了将两人推远的涟漪，越是在意对方的心情便越是掩盖自己的真心，终有一天才发现就算牵手拥抱也再也看不清对方的笑容。

“优！”圭介抓住优的肩膀，像溺水的人发出最后的求救，“你现在，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告诉我吧！”

“突然怎么了圭介？！”优明显被圭介强硬的态度吓到，但在目睹对方的神情后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最希望的事啊……”

“稍微……抱我一下吧？”优抬起一只手挡住嘴，“唔、之前你抱着我看书……那时间太短啦……所以……”优能感觉到热度直窜上脸颊，他眨了眨眼，“好、好啦！都是你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开玩笑的啦，别在——”

“真像是优会提的愿望。”圭介一边慢慢收紧手臂一边还在问“这样会不会太紧？优你难不难受？”

“……很温暖哦圭介，”优放松身体靠了上去，额头蹭了蹭圭介的肩膀，“你能这么抱着我，我很高兴哦。”

那一瞬间圭介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些难过，为了掩饰他只好把优抱得更紧。

“其实刚才你提到小时候的事，我也很高兴，原来你还记得……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让你回忆过去了，毕竟过去的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吧？”优轻轻拍了拍圭介的后背，“可是，我明明说了要改变，却还是害怕听到Hudie的事，自己明明也想要问你在Hudie过得好不好，却始终没有勇气……怎么看我都没有变嘛、哈哈……”不是因为看不见圭介的脸才有勇气说出来，而是因为圭介拥抱着自己，优才相信他应该说出来。

就像圭介面对了过去的优，优才懂得了不要逃避。

他的英雄一直在给他勇气。

“优果然也是笨蛋，”圭介把优的后脑勺揉了一通，“你想听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Hudie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龙司千岁他们能讲的事可多了。”

“我可以……提起小时候的事吗？”

“有好多我可能想不起来了……你可别生气啊。”

圭介顿了一下，“还有，你在学校和打工时的事，也要告诉我啊？不然我会很亏哎。”

那天晚上两个人像出游的小学生一样，躲在被子里聊个没完，借着昏暗的台灯灯光把那些被优藏到柜子最上层的影集和纪念册翻了个遍。

清晨来临的时候圭介难得早早没了睡意，他盯着优的睡脸，把优头上翘起的头发轻轻压了下去。

回忆对谁来说都是珍贵的东西，两个人谈天说地、折腾搞事的童年是优的宝物，但圭介和Hudie的一切同样是嵌入生命轨迹的发亮的星辰。

没有回忆需要被忘记，所有的回忆都值得尊重。

圭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磨蹭了一下把脸埋到优的脖颈处。

既然答应了今天要一起去参加稀有漫画争夺战，他可不许优食言。